白林樺打電話過來似乎說了什麽，但似乎什麽也沒有說，至少宋雲回沒覺得他有說到什麽重點，兩人就簡單地聊了兩句，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再次開麥的時候，宋雲回看了一眼滿屏的問號，說：“沒什麽事，就是剛才有一個朋友打電話過來。”

他撐著下巴在電腦上登錄音樂賬號，一邊說著：“他也是來誇《歸途》的，說這首歌很好聽讓我去聽。”

他說起這話來是絲毫不帶臉紅。

【豆漿！想聽！唱唱！】

【這是我一輩子一個的請求，拜托了！】

【《歸途》癮上來了，豆漿，愛愛，唱唱！】

再跟著是一連串的打賞。

屏幕花花綠綠，一時間有些難以分辨到底是誰送了什麽。

上面出現兩條小橫幅，其他打賞也不斷出現，但沒能把小橫幅遮住。

“謝謝打賞，請理智消費。”

被花花綠綠的屏幕閃到，宋雲回眨了眨眼睛，感覺舒服了些才繼續看向電腦屏幕。

他沒怎麽琢磨打賞，不知道什麽禮物是多少錢，一般都是看花哨程度來認，有餘力就逐一感謝，來不及就統一感謝。

《歸途》依舊在搜索榜榜首，下邊的熱歌榜上也冒了個頭，按照這個架勢，應該還會再往前走。

“好了，我看歌詞，暫時關一下彈幕。”

宋雲回其實完全沒有看歌詞的必要，單純就是想要自己的眼睛休息一下。

前奏響起，他完全沒有在看屏幕。

關掉彈幕的後果就是他完全沒有看到突然暴漲的直播間人數和翻倍的彈幕。

【看到小橫幅過來的，前來圍觀榜一大佬】

【！！！《歸途》！剛出就有人唱了，驚喜！】

【好聽！為什麽之前沒有看到過主播】

【已經上過好幾次主頁了，就是直播時間不太陽間（指指點點）】

【失眠人福音！就要陰間就要陰間QAQ】

【從隔壁直播間過來，果然榜一和榜二還是有差別的，比起來隔壁是有些做作了】

【豆漿唱歌真的好聽嗚嗚嗚】

【拒絕拉踩拒絕拉踩，豆漿就只是喜歡唱歌嘮嗑而已】

【今天提前下班，剛下班就看到豆漿開播，好耶！】

【拉踩打咩，好好聽歌】

一點點苗頭就這麽被掐滅，等宋雲回再次打開彈幕的時候，直播間已經又變成和和氣氣一團，齊刷刷的都是【恭喜榜一】

榜一？

他看了一眼直播間左上角，發現上面確實是有一個小標。

平時十幾到幾名都有，但似乎沒看到第一。

稍微暫停一分鐘，遇事不決就百度，宋雲回終於懂了。

直播間排名純純靠打賞和在線觀看人數，一般打賞占大頭。

懂了，剛才應該是有人送了數額大的打賞，排名上去了。

他第一次打開了打賞排行榜。

榜一叫橘子，後面跟著的一串數字遠遠超過榜二。

號主這名字看上去不像是個年紀大的人。

暫時記下了對方的賬號，宋雲回放下手機繼續聊天。

盡管人氣一路高漲，他最後還是和平時一樣準時下播。

下播後他沒有立即退出，而是跟著之前的記憶，找到了之前的榜一橘子，發了一條私信。

他讓對方三思，要是未成年就直接聯系平臺申請退款，成年了就再仔細思考一下，賺錢不易。

他現在身上是沒多少錢，但也不算缺錢缺到需要靠打賞過活的境地。

對方回得很快，態度也堅決。

不用退。

對方態度堅決，宋雲回不再對說，說了句感謝之後下線洗澡，倒頭就睡。

睡到一半手機時不時還在響，他就開了個免打擾，之後舒舒服服入睡。

***

宋宅

已經夜深，但是客廳還是燈火通明。

後天就是宋成生日晚宴，事情原本可以交給其他人來做，但是宋雲揚不想經他人手，最後還是決定他自己來。

原本事情都已經安排得差不多，但唯一的變數就在宋雲回。

無論宋雲回在外的名聲有多差，自己的父親的生日宴還是應該到場。

對於他是否會到場這件事，所有人都沒有考慮過。

他們——包括宋成和眾傭人在內，都認為宋雲回會回來。

但這次似乎不一樣。

具體就表現在他們現在還聯系不上宋雲回，甚至對方在哪裏也不知道。

自從上次以宋雲回的諷刺結束的對話——宋雲揚不認為那是什麽祝福，認定那是一種直刺人心的諷刺，之後他再也沒有主動找過宋雲回，宋雲回也沒有聯系過他。

這是第一次宋雲回沒有低頭主動認錯。

宋雲揚總覺得有什麽偏移了原定的軌跡，但他不明白是什麽，也沒興趣去想。

他只覺得煩躁。

和處理公司的事不一樣，處理公司的事的時候，無論是再覆雜的問題他都能夠沈下心來去思考，但是現在不行。

除了翻動紙張的聲音外，房間裏又傳來了腳步聲。

陳伯走進客廳，之後迎上宋雲揚的目光，搖了搖頭，說得很委婉，“二少爺應該是睡了。”

電話打過去就是對方正在通話中，不是免打擾就是黑名單。

二少爺的作息他們知道，熬夜是常態，現在應該不至於開免打擾，就剩一個選項。

但他這話不敢說出來。

“陳伯，宋雲回走的那天有沒有和你說什麽？”

陳伯幾乎是瞬間就想起了之前那不帶溫度的眼睛，以及那一句輕松的“保重”。

片刻後，他低下頭，說：“沒什麽特別的。”

宋雲揚皺眉，看了一眼時間，之後道：“時間不早了，“陳伯你先去睡。”

陳伯看著他緊皺的眉頭，最後安靜地離開。

在大少爺煩躁的時候，敢迎難而上的也只有二少爺了。

包括小少爺宋子舒在內，他們這些人都是不敢的。

空曠的房間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

宋家的傭人在猜二少爺回不回，外界也在猜。

圈裏人不聲不響，都在註意著。

之後小道消息傳出，說是到了生日前一天，宋家還是沒有出現宋雲回的身影。

葉敏和秦建遠就是在宋成生日前一天到的宋宅。

這天正好是周日，所有人都休息在家。

把禮物交給陳伯，一行人在客廳坐下。

偌大的客廳裏站的坐的不少人。

葉敏和秦建遠坐在一起，宋成和一個長相溫婉的女人坐在一起，而宋雲揚和宋子舒坐在一側。

宋成跟他們介紹，女人是徐薇，一側的是宋子舒。

葉敏自始至終都淡笑著，介紹了就笑著點頭。

家裏的傭人在一邊添茶布點心，場面熱鬧中又帶一絲尷尬。

十幾年前秦家的宅基還在這邊，之後後來搬走了，秦建遠兩人這次是以曾經交好的鄰居身份來的，關系說近不近說遠不遠。

兩家之前關系近還是因為葉敏和宋成前妻許文惠是十幾年的好友，現在宋成另娶，兒子都這麽大一個，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原來雲揚已經開始管理公司了，真是年輕有為。”

葉敏笑得高興，說，“小時候你就說長大了要賺錢養弟弟，現在還真實現了。”

想起之前的事情，她臉上的笑容更真實了些，“那時候雲回跟小書玩得好，小書說以後他賺錢養雲回，你還老大不樂意。”

小時候秦小書不喜歡跟別的小朋友玩，就喜歡一個人看書種花，偏偏宋雲回外向，富有挑戰精神，硬生生把秦小書磨到了朋友陣營，兩個人每天一起蹲那折騰花花草草。

當時秦小書就說以後要買個帶大花園的房子養宋雲回，賺錢讓他天天可以種花（？）。

來找自家弟弟回家吃飯的宋雲揚剛好聽到這句話，倆小朋友差點為了弟弟的歸屬權打起來。

宋雲揚移開視線。

坐在一邊的宋子舒稍稍低下了頭，一種無端的恐慌感又升了起來。

這些人說的事情，他從來沒有參與過。

因為沒有參與，所以更加害怕。

他不喜歡這種超出他掌控範圍的事情，有一種他們與他隔了一層膜，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的感覺。

葉敏誇完宋雲揚又誇宋子舒，不知道他有什麽長處，於是誇了個長得好看乖巧。

宋子舒嘴角扯了扯，扯出一個笑來。

是一個標準的笑。

一切看上去又像是那麽回事。

直到葉敏看了一圈，之後問：“雲回呢，還在工作嗎？”

他們常年在國外，現在剛回國不久，還沒來得及了解網上的風風雨雨。

自然也就不理解現在這些人臉上的僵硬。

他們不理解，但能夠猜到有什麽事。

葉敏進來的時候就已經註意到了，花園的花已經不再是許文惠喜歡的那些花，墻上掛的不再是之前的全家福，屋裏的裝潢也有很大的變化。

這樣似乎也很正常。

這麽多年過去了，有所改變很正常。

但是這個家不應該少一個人。

宋雲揚適時說：“他在工作。”

或許是為了轉移話題，宋成提起二樓盡頭有茶室，邀請他們去那裏坐坐。

葉敏擡眼，重新看了一眼宋成和宋雲揚。

幾人在客廳坐了一會兒，之後擡腳上樓。

在路過某房間的時候，房間門沒有關緊，悠悠打開了。

是一間很明亮的房間。

明亮，但同樣很空蕩，放了一些不知名的東西，其餘什麽東西也沒有，滿室陽光撒在了一堆雜物上。

葉敏註意到旁側的宋子舒不著痕跡上前兩步，剛好遮住門縫。

她的嘴角向下壓了壓。

盡管已經十幾年，但她還是記得，在很久之前，許文惠大著一個肚子拉她過來，指著這一間房間說：

“這是我和老成給小小朋友準備的，好看吧。”

那時候的文惠眉眼溫柔，笑得幸福，眼裏全是對肚子裏孩子的期待。

盡管後來文惠病骨支離，在她來陪她在院子裏推輪椅散步的時候，她仍然會瞇起眼睛看著那扇窗，說她的小寶貝在裏面彈鋼琴。

“……”

之後全程，葉敏沒有再開過口。

秦建遠和宋成聊著，其餘人就坐在一邊各喝各的茶。

之後兩人離開。

“嘭”

車門關上，葉敏的眼睛瞬間紅了一圈。

她以為過了十幾年，她再次來到這裏的時候心情不會有太大的起伏。

但是看著好友在這個家的痕跡，無論大大小小，全都被一一抹除後，她還是很難平靜。

宋成另娶後，她們沒什麽理由和立場再上門拜訪，也沒辦法再看看兩個孩子。

她一直以為，就算有了新的家人，宋成仍然會好好對待文惠的孩子。

這次回國，正好碰上宋成辦生日宴，她們這才終於有了機會過來，想趁機看看倆孩子。

但是結果卻是這樣。

提起宋雲回的時候對面的人僵硬的神情，本說好特意給宋雲回留出的房間很輕易地變成了放雜物的地方，沒有絲毫生活的痕跡，宋子舒的遮掩。

所有的一切都有跡可循。

葉敏靠在窗邊，低聲說著：“也不知道雲回現在在哪裏，過得好不好。”

一旁的秦建遠沒有說多餘的話，只拍了拍她的背，說：“不用擔心，一定過得還不錯。”

“等到見了兒子後我們再找找，看能不能聯系到雲回。”

盡管孩子都已經長大，他知道葉敏仍然把對方當小孩看，對秦書是這樣，對宋家這兩個孩子仍然是這樣。

秦建遠擡起頭，對前面的司機說：“去機場。”

今天無事可做，宋雲回又來秦書家裏遛彎。

橙子上躥下跳了一晚上，現在睡得死沈，宋雲回趁機揉了兩把粉色肉墊，之後滿意離開。

沒有橙子玩耍，他想了下昨天晚上自己做的速凍食品大雜燴，之後痛定思痛，決定向秦書請教，學習手藝。

秦書今天剛好準備做小面包，宋雲回自告奮勇幫忙。

系上圍裙，宋雲回回頭，笑得燦爛，問：

“怎麽樣，是不是很帥？”

傾瀉而下的陽光照進了淺色的瞳孔裏，輕輕晃動。

心上像是被什麽撓了一下。

秦書一時間沒說話。

見秦書不說話，宋雲回帥哥嘆氣，“不是說會做飯的男人最帥了嗎？”

走到他身後，秦書幫他把圍裙系得更緊了些，說，“好看的。”

宋雲回好哄得過分，聽他這話瞬間就笑了。

廚房很大，完全容納得下兩個人，宋雲回被安排到的工作就是取需要用到的原料再擺放在桌上，很簡單很好做。

瞻仰了一下秦書的冰箱，他發出了沒有見過世面的驚嘆聲。

總之就是跟自己的完全不一樣。

把需要的材料拿出，再次看向秦書的時候，他的身影莫名又高大了一些。

原來會做飯的男人是真的帥。

作為一個老師，秦書可以說得上是非常的稱職。

他教得很細致，從用量到步驟，每一步都說得清清楚楚。

宋雲回跟著他做，總覺得下一秒自己就可以烤出一個絕世香噴噴小蛋糕。

趁著面團還在發酵當中，秦書帶著他做其他的準備工作。

叼著和從家裏拿來的草莓牛奶，他隨手也遞給秦書一個。

兩人一人一瓶草莓牛奶慢慢交流。

一切交流都很順利，並且秦老師已經覺得宋雲回已經能夠獨當一面，放在客廳中的手機響起的時候就放心把轉運面粉的工作交給了對方。

宋雲回握拳：“不辱使命。”

轉運面粉的工作實在算不上難，只需要認真仔細一點，基本不會出差錯。

但是不出意外的話，一般會出意外。

手裏戰戰兢兢托著一勺面粉，宋雲回眼睜睜看著桌子另一頭出現一坨橙黃色的毛茸茸。

一個圓圓小貓頭冒了出來。

非常的可愛，且無辜。

可愛的貓貓沖了過來。

隨心所欲，不顧一切，瀟灑自如。

它一爪子踩進了面粉中。

一瞬間，視線一白，天女散花，迷霧頓起，十級霧霾。

一人一貓陷入了短暫的沈默。

趁橙子在幹出更多事前，宋雲回眼疾手快抱住了試圖逃逸的貓貓，把罪魁禍首緝拿在案。

懷裏抱著毛茸茸的白貓，他看著四處飛散的面粉，頭一次感受到了迷茫。

腳步聲漸近。

宋雲回轉頭，和打完電話回來的秦書對上視線。

一人一貓都直直地看著他，表情如出一轍。

“……”

又是一陣沈默。

從宋雲回手裏拿過還在掙紮的橙子，秦書聲音莫名比平時要低一些，說：“外套打臟了，我去給你拿件衣服將就一下。”

“橙子犯了錯，今天沒有小魚幹吃。”

他顯然已經洞察了一切。

宋雲回條件反射答好，之後又說：“小魚幹還是別扣了吧。”

秦書去拿衣服了。

宋雲回越想越覺得不對。

行動快過大腦，他直接上前扒拉住秦書。

對方回頭，俊朗五官出挑，嘴唇微彎，眼底笑意明顯。

好家夥，果然是在憋笑！

宋雲回像是想到了什麽，迅速沖去洗漱間對著鏡子看了又看。

除了臉上沾了點面粉，其餘沒什麽。

他合理懷疑是秦書笑點低。

他還在對著鏡子照，笑點低的秦老師已經找來了外套。

兩人還沒來得及說話，敲門聲響起。

秦書把外套遞給宋雲回，說：“可能是物業，你先換，我去開門。”

宋雲回點頭，先解下圍裙。

也不過片刻時間。

想著物業已經走了，宋雲回一邊挽著過長衣袖一邊往廚房走，說：

“秦書你的衣服真的好大。”

一擡眼，對上了玄關處的三個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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